2023-05-10 14:56:27
刘蔚/文
说起洛朗·托波尔,中国读者未必熟悉。但说到他的小说《怪房客》,许多人可能并不陌生。
波兰大导演罗曼·波兰斯基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电影,由法国著名女影星阿佳妮主演,该片被誉为20世纪经典悬疑恐怖片,知名度颇高。
有道是:文学是电影之母。电影再好看,但无法完整呈现小说原作中包含的丰富信息及联想空间,最好的办法还是阅读原作。
《怪房客》讲述了一个带有悬疑恐怖色彩的故事:
特雷尔科夫斯基经朋友介绍搬进一栋老式公寓。前面一任女房客西蒙娜从窗口跳下去,生死未卜,正躺在医院中抢救。
她为什么要跳楼?特雷尔科夫斯基带着疑问去医院看望她,由此结识了西蒙娜的女友斯黛拉。
从斯黛拉那儿,他了解到西蒙娜是书店营业员,喜欢独来独往,并没有什么认真的感情经历,因而排除了为情所困而的可能。
不久传来了西蒙娜的死讯,特雷尔科夫斯基心灵受到触动,但依然举办了一个家庭晚会,请来朋友庆祝乔迁之喜,却因声音太响遭到邻居投诉。
他想安安心心过日子,但接下来发生的各种怪事却让他不知所措,一步步被逼入恐怖与绝望的深渊。
他在墙洞里发现了两颗西蒙娜留下的血淋淋的牙齿;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他的房间,偷走了他的两个箱子;最让他惊奇的是,他竟然发现对面大楼里有个女人长得跟西蒙娜一模一样;他发高烧,烧退后竟然在镜子中认不得自己了,原来有人趁他昏睡时给他换上了女人的衣服,给他抹了口红,涂了粉底和假睫毛膏……
表面上看,《怪房客》是一部悬疑恐怖小说,但那只是披在这部小说身上的一件外衣,发掘一个怪异荒唐的生活环境中被压抑的人性以及人性的变异,才是这部小说的主题。
特雷尔科夫斯基进入的是他自己压根没有想到的世界,那里充满了了算计、猜疑和恐惧。
在庆祝他乔迁之喜的家庭晚会上,有女人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但他明白她刚刚与丈夫离婚,房子归了前夫,她并非出于情爱,而是冲着他的房子而来。
一个带着残疾女儿的女人战战兢兢地来找特雷尔科夫斯基,有人告发她深夜喧闹,她以为告发者是特雷尔科夫斯基,他对此一无所知。告发者其实是一个单身老女人,她处处刁难这对可怜的母女,处心积虑地要将她俩赶出这幢公寓。
特雷尔科夫斯基逃离了让他晕头转向的公寓之后,情不自禁来到与他有过的斯黛拉家,他以为这是他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想不到房东跟踪而至,让他心惊肉跳,怀疑是斯黛拉出卖了他,只得再次落荒而逃。
法国著名作家、哲学家萨特有句名言:他人即地狱。特雷尔科夫斯基所在的这个灰暗诡异的生活环境,就是对萨特这句名言活生生的写照。
陷入一个以邻为壑、以人为壑的世界里,注定了特雷尔科夫斯基命运的荒诞与悲剧特性。托波尔用亦真亦幻、悲剧与喜剧交织的手法,将主人公一步步逼入绝境,让人透不过气来,凸现了这种荒诞命运的残酷性。
特雷尔科夫斯基逃离斯黛拉家后,恍恍惚惚中在马路上被一辆汽车撞了;好心人将他送到医院,他却认定这位好心人是要谋害他的杀手;在强行送他回家的路上,他暴怒地向司机扣动手枪的,司机嘲笑他的玩具枪根本没有杀伤力,还假惺惺地安慰他“别哭,你可以买把新的”;被强制送回家后,他看见了三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其中一人长得很像他,他还听见了刽子手的马蹄声,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从窗边栏杆上掉了下去;醒来后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他一身女装,警察嘲笑他是因为怀孕才跳楼的;
小说的结尾,斯黛拉来医院看他,但她叫的是西蒙娜的名字,逼得他发出令人疯狂的尖叫……
特雷尔科夫斯基曾经发誓要抗争这诡异可怕的环境,为捍卫自己的生命而“战斗到最后”;他甚至用默诵乘法口诀和拉封丹寓言,“高声总结起十九世纪初整个欧洲的形势”的方式让自己的理智保持清醒。然而,这一切显得是那么可笑,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病态的环境仿佛有一只精心算计的手,对他招招见血,步步惊心,决意要让他彻底迷失自我。
人的焦虑、孤独、异化与迷失,往往来自生存环境的险恶与命运的无法自主。
洛朗·托波尔(1938—1997),一个特立独行的全能艺术家,涉猎多个领域:小说、诗歌、作词、插画、油画以及电影。
托波尔的个人风格极为突出,他善于运用幽默讽刺的笔调来审视一个既温柔又残酷的世界。
其代表作《怪房客》被译成各国文字,导演罗曼·波兰斯基在1976年将其改编成同名电影,并亲自出演男主角。
洛朗·托波尔/著 夏旻艳/译
连续四个晚上,都有邻居敲墙。
现在,当特雷尔科夫斯基的朋友遇到他的时候,他们就嘲笑他。在办公室,他的同事也得知此事,也一样嘲笑起他的惊慌。
“你不该被吓倒,”斯科普再次对他说,“如果你放任他们的行为,他们就不会再停手了。相信我,就当他们不存在,他们会比你先厌倦的。”
但不管他怎么努力,特雷尔科夫斯基都没法“当他们不存在”。
公寓生活的每时每刻,他都不会忘记就在他的上面有人,他的下面也有人,周围还有其他人。而且就算他能忘记,别人也会让他想起来。噢!他们不会制造噪音,当然了,绝不,都是些静悄悄的窸窣声,一些听不到的喀啦声,一些遥远的咳嗽声,一些门发出的细小的嘎吱声。
有时,会有人来敲门。特雷尔科夫斯基去开门,但什么人都看不见。他走进楼道靠在楼梯扶手上。他会看见楼下有一扇门正在关起,或者听到楼上有人下楼的凌乱的脚步声。不管怎样都和他无关。
夜晚,鼾声让他从睡梦中惊醒。然而他的床上却没有别人。这是从别的地方传来的,是邻居在打鼾。特雷尔科夫斯基一待就是几小时,在黑暗中静悄悄坐着不动,听着不知谁的鼾声。他尝试着在脑海中描绘这个人的形象。男人或是女人,嘴巴大张,被单一直拉到鼻尖,或是相反,扯开的被单袒露着胸膛。也许一只手挂在床沿。他最后终于睡着了,但不久以后就被一阵闹钟的响声惊醒。不知何处,有一只手摸索着按下一个小按钮,周遭恢复宁静。特雷尔科夫斯基的手摸索着找开关则是徒劳。
“等着吧,”斯科普再次说,“你会习惯的。你以前的住所周围也有邻居,你也没操心成这样。”
“如果你不再发出声音,”西蒙补充说,“他们会以为他们赢了。他们再也不会让你有太平日子过了。苏珊娜告诉我有人一开始因为孩子的事找她麻烦。这下可好,她的丈夫买了一面鼓,一旦有人说了什么,他就几小时几小时地连续敲鼓。现在,他们可清静了。”
特雷尔科夫斯基真心崇拜苏珊娜丈夫的勇气。他肯定又高又壮。能这么做的话,他一定是这样。除非与此相反他又矮又瘦,但恰恰因为他的体型反而下了决心不让人欺负。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特雷尔科夫斯基惊讶于邻居竟然没有来揍他。当然了,如果他又高又壮,他们不敢。但如果他又矮又瘦呢?也许他们会觉得这事不值一提。其实,这的确不值一提。然而,所有邻居都会这么想吗?假设他自己对他的邻居也照做,会发生什么事?他想起租约上有一条禁止他演奏乐器。
当他在办公室把笔掉到地上时,他的同事边用拳头敲着墙边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怎么,不让人睡觉了?”或者:“还要闹很久吗?”他们像孩子一样以特雷尔科夫斯基受惊吓的表情取乐。他知道这不是真的,但他没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的心会怦怦直跳。他悲哀地笑了笑,这模样可让其他人开心了。
有一天晚上,斯科普邀请他去他家。
“你看着,我可不怕。”
他把电唱机开到最响。特雷尔科夫斯基惊慌失措地听着乐队声音大作,铜管乐器在怒吼,打击乐器在轰鸣。简直让人以为乐队就在这间房间里。所有人应该都有这种感觉,特别是邻居。特雷尔科夫斯基觉得自己因为羞愧而脸红。他只想做一件事,去旋转按钮,回归宁静。
斯科普轻轻地笑了。
“你觉得惊讶吧,啊?随他去,就随他去,什么风险都没有。”
特雷尔科夫斯基要付出超人的努力才能忍住。多么有失体统的行为!邻居们会怎么想!他觉得这音乐就像是个巨大的不合时宜的屁。。
他忍不下去了。
“稍微调轻一点吧。”他畏缩着提议道。
“随他去,随他去呀。你担什么心,我都告诉你没什么风险的了。他们都习惯了。”他大笑着补充道。
特雷尔科夫斯基堵起了耳朵。
“就算对我们自己来说,这也吵了点。”
“经过这事你人都变了,是吗?好好享受吧,你在家可不能这么干!”
这时,有人来敲门。
特雷尔科夫斯基颤抖起来。
“是邻居?”他不安地问。
“我希望是。你会看到应该怎么应付。”
来人的确是个邻居。
“抱歉打扰了,先生,看来您有客人……您能不能把声音放低一些,我太太生病了……”
斯科普气得满脸通红。
“啊!她生病了,是吧!您以为呢,我应该停止生活来讨好她?她需要什么,要我死吗?如果她生病了,那她去医院好了!您编的这套就留给别人吧,这样可骗不了我。您不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听唱片就听唱片!要多响随我的便!我耳朵背,总不能因为我有残疾就不让我听音乐了!”
他推开邻居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别试着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他对着门喊,“我认识警长!”
他转过身向特雷尔科夫斯基微笑。
“你看到了吧?摆平了,这家伙。”
特雷尔科夫斯基没有作答。他无法作答。他说不出话来。他没法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眼前被羞辱。他还能想到这邻居在斯科普的咆哮面前可怜巴巴的表情。他看到了他眼中闪现的不安的深渊。回去以后他会对妻子怎么说呢?他会用尽办法把自己描述成一个体面的角色呢,还是会承认他的一败涂地?
特雷尔科夫斯基感到震惊。
“但是,如果他妻子真的病了……”他大着胆子说。
“那又怎样?我才不管他的妻子。换成我遇到这事就不会去找他。再说,这样就没完了。他不会回来的,我向你保证!”
幸好特雷尔科夫斯基离开时没有在楼梯里遇到任何人。
他在心里起誓再也不去斯科普家了。
“你该看看我把邻居关在门外时特雷尔科夫斯基的表情,”斯科普告诉西蒙,“他都不知道该躲到哪儿藏起来好了!”
他们放声大笑。特雷尔科夫斯基觉得他们可恨极了。
“他也许没错,”西蒙说,“看这个。”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报纸打开。
“你们觉得这篇报道怎么样:‘酒醉后,他在凌晨三点高唱歌剧《托斯卡》,邻居拔枪将他击杀’。这标题棒极了不是吗?”
他们抢着这份报纸。
“你们别抢,”西蒙说,“我给你们念:‘这一夜对里昂市冈贝塔大道八号的居民来说是一个动荡的夜晚。对其中一位来说,这甚至是致命的一夜。路易•德某某先生,四十七岁,单身,商业代理,和几名朋友一起庆祝了一桩成功的买卖,他喝得有些过量。回家时已是凌晨三点,他忽然想唱几句歌剧以飨众邻,因为他觉得自己有傲人的歌喉。大段《浮士德》以后,他唱起了《托斯卡》,此时他的一名邻居,朱利安•佩某某先生,五十岁,已婚,葡萄酒代理商,要求他闭嘴。德某某先生拒绝了,为了表示要继续他的演唱会的决心,他到楼道里唱了起来。于是佩某某先生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那里有一把自动手枪,他拿来向这名不幸的醉汉开了火。德某某先生被紧急送往医院,他在那里不久便死亡。行凶者已被拘留。”
西蒙读着报道,斯科普讥笑着的时候,特雷尔科夫斯基觉得喉头堵起一团不安。他必须咬着牙才能控制自己不哭出来。这样的情况在他身上经常发生,微不足道的理由就能引发,而他本人是最觉得窘迫的。一股无法抗拒的号啕大哭的冲动占据了他,让他频繁地擦鼻子,尽管没有感冒。
他买了一份报纸好把这篇报道存下来在家反复阅读。
而且打这以后,他每次见到斯科普或者西蒙,他们就会给他讲一堆关于邻居的故事。同时,他们也打听他那边的情况变化,他们非常希望被邀请到他家去,希望引发一场无可挽回的争执而导致最坏的结局。特雷尔科夫斯基拒绝的时候,他们扬言要不请自来。
“你看好了,”西蒙说,“我们会早上四点来,边敲门边喊你名字。”
“或者,我们一边敲你楼上的楼板一边喊你名字。”
“又或者,我们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请几百个人去你家聚会。”
特雷尔科夫斯基苦笑着。斯科普和西蒙这么说也许只是开玩笑,但也不一定。他感觉到自己的出现让他们兴奋。嗅到他身上的牺牲品的气息时,他们就会变得残忍。
“他们越是见我,就越是兴奋。”
他完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却无法去改变。他身上这股可笑的劲,也许就是他性格中最真实的一面。
晚上,他又读了一遍那则新闻。
“我呢,就算是喝醉了,也不会糊涂到在早上三点唱歌剧。”
他想象了一下到时会发生什么,万一……
然后他独自在床上扑哧一笑,用被子把笑声捂住。
从此以后,他避免见朋友。他不想由于自己的出现把他们逼到绝路上。远离他,他们也许会平静下来。他几乎不出门。他很高兴能在家里安静无声地度过晚间时光。他觉得这足够向邻居们表达自己的诚意了。
“如果以后我出于某个原因还是发出了噪音,他们会想起这么多个完全安静的夜晚,权衡比较后,他们肯定会判我无罪。”
再者,这栋楼房如同舞台,上演着各种怪异现象,他可以花上几小时去观察。百思不得其解。也许他过于注意那些微不足道毫无意义的细节了?这不是不可能。然而,在他下楼倒垃圾的时候……
特雷尔科夫斯基家的垃圾总是几天几天地堆积下来。他总是在外面吃饭,所以他家的垃圾以纸张居多,少有会腐败的东西。不过那里面还是有偷偷放在口袋里从餐馆带回来的面包,还有包装纸上粘着的最后一点奶酪。总有一天晚上特雷尔科夫斯基再也拖延不下去。他把所有废物堆在蓝色垃圾桶里带到垃圾房。装得满满的桶会沿路掉出一些棉花团、果皮和其他东西。特雷尔科夫斯基手上的东西太多了,不能把它们捡起来。
“我回来时再收拾。”他心里打算着。
但回来时,东西都不见了。有人带走了这些垃圾。谁?谁等特雷尔科夫斯基离开后把垃圾都扫掉?
邻居?
对他们来说,因为他弄脏了楼梯而扑上来辱骂他、扬言施以最凶狠的报复难道不是更好吗?毋庸置疑,邻居们不会让这么好的欺压他的机会白白溜走的。
不,应该是其他人……或者其他东西。
有时候,特雷尔科夫斯基归因于老鼠。有些巨大的老鼠从地窖或者下水道里爬上来觅食。他经常在楼梯里听到的沙沙声也符合这个假设。只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老鼠不直接去垃圾房呢?而且,又是为什么,他从来都没遇到过哪怕一只呢?
这个谜团让他害怕。他去倒垃圾的时候比过去都要犹豫不决,并且当他最终下了决心去的时候,他会慌慌张张地掉下更多垃圾。它们的消失也就变得更显眼了。
而且这也不是特雷尔科夫斯基厌恶这件事的唯一原因。强烈的羞耻感令他无法忍受。
在他掀起垃圾箱的盖子把自己桶里的东西倒进去时,他惊讶于垃圾箱里的整洁。他的垃圾是全楼最肮脏的。恶心而下贱。和其他住客体面的日常垃圾一点都不像。它们没有那种值得尊重的外表。特雷尔科夫斯基确信,隔天早上看门人整理垃圾箱的时候,会清清楚楚地知道哪些垃圾属于他。她想到他的时候肯定会反感地撇撇嘴。在她的想象中他会以一种为人不齿的姿态出现,而她会皱着鼻子,仿佛垃圾发出的气味就是他自己身上的气味。他有时候为了让人难以辨认,甚至会搅乱垃圾好把自己的和别人的混在一起。但这一计策必败无疑,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会从这荒唐举动中获益的人。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谜团吸引着特雷尔科夫斯基。那是厕所之谜。就如看门人厚颜无耻地告诉他的一样,从他的窗口,他能看到那里发生的一切。一开始,他试着抵抗窥视的欲望,但他无从抗拒地被他的观察者位置吸引着。
他在窗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房里所有灯都关着,以便不为人所知地窥探别人。
他满怀热情地观看邻居们的表演。他看着他们,男男女女,毫无羞耻地拉下裤子或者掀起裙子,蹲下,然后在做好必需的个人卫生之后,重新扣上衣物并拉下冲水的链条,但他离得太远听不到水声。
这都是正常的。不太正常的是,其中一些人的奇怪举动。这些人不蹲下,也不脱裤撩裙,他们什么都不干。特雷尔科夫斯基连续观察他们几分钟,都看不出他们有一点行动的迹象。这既荒唐又令人担忧。如果能看到他们做出不体面的或是猥琐的行径对他来说会是确确实实的慰藉。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们静止不动,时间或长或短地站着,然后在某种不可见的信号指使下,他们拉下链条离开。这里面既有女人也有男人,但特雷尔科夫斯基看不清他们的脸。有什么理由会让他们这么做呢?希望独处?恶意?假设他们同属于某个教派,那么是必须尊崇某种仪式?怎么能知道呢?
他买了一副二手的观剧望远镜。它们也没能让他知道得更多。这些令他好奇的人的的确确没有做任何举动,他们的脸对他来说也是陌生的。而且这些从来都不是相同的人,也没有任何人再次出现过。
为了弄个明白,有一次其中一个人正在执行他那无法理解的任务时,特雷尔科夫斯基直奔到厕所。他到得太晚了。
他闻了闻:没有异味。在四方形白色搪瓷中间的洞里,没有污迹。
他之后还试了好几次,想当场捉住来人,但都失败了。他总是在他们离开以后才到达。有一天晚上,他以为自己成功了。门开不了,那用于保护使用者隐私的小铁钩紧紧地锁住了门。特雷尔科夫斯基耐心地等着,下决心不看到里面是谁就不走。
他没有等很久。齐先生一边扣着扣子一边神气地出来了。特雷尔科夫斯基友好地向他微笑,但齐先生没有屈尊回应他。他趾高气扬地离开了,一副无愧于心的姿态。
齐先生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公寓里肯定有自己的厕所。他为什么不用那个呢?
特雷尔科夫斯基放弃解读这些谜团了。他满足于观察它们并做出各种假设,但没有任何一个能令他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