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〇 七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晔问
问尊严,问名声
问灵魂,问态度
……
赵新
断了的弦,
得一根根接上
人 物 介 绍
赵新,华山医院手外科主任医师,教授,博士,擅长治疗臂丛神经损伤、四肢神经损伤、卡压和肿瘤、小儿先天性上肢畸形和分娩性臂丛神经损伤,上肢各种创伤和修复,上肢关节疼痛和功能障碍,类风湿性上腋关节畸形、截瘫和中风后的上肢功能重建。
“如果是截肢,那就不用纠结了,关键是,这手臂还有保留存活,恢复功能的可能。神雕侠侣的故事尽管回肠荡气,但没有一个人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去做断臂的大侠杨过。所以,作为医生要奋力一搏,作为病人,也要背水一战。我们一起面对损伤修复。”
华山医院手外科主任医师赵新,擅长臂丛神经损伤、四肢神经损伤、卡压和肿瘤、小儿先天性上肢畸形和分娩性臂丛神经损伤,上肢各种创伤和修复,上肢关节疼痛和功能障碍,类风湿性上腋关节畸形、截瘫和中风后的上肢功能重建。
他形容他的工作,是肢体修理工,“断了的弦,得一根根接上,弦还得发出动人的旋律,人生还要继续。”当年选择华山医院手外科,他认为科室从起步开始,就始终在国际手外科领域有自己的声音,而且从未停止过脚步,大量的探索与创新成果,是手外科前辈的热血传奇。
他坦言,秉性是追求完美的人,年轻的时候甚至并不能理解缺憾之美,“在做住院医师的时候,昏天黑地做了不计其数的急诊,把那些病人缺损的遗憾补上了,成就感很强。现在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那些缺憾,你会发现,人生就是这样,向死而生。”
有两个月,他一有机会就把自己按在解剖室,带着十来个进修医生做尸体神经解剖,结果这些医生开始饶有兴趣,此后一一逃离,“几十条神经数万根纤维,在肉眼可见的走向是什么,一一找出它的来路与去路,实在太苦了,但对临床绝对有价值,做显微外科的,在显微镜下就是一个大千世界,神经哪里来,哪里去,每条神经影响哪些功能,是个世界性的谜团。医学家们都会为每一小步的进展成功,欢呼鼓舞。”
他说,所以,手外科医生考验的是体力,耐力和定力,撑不住一天手术的,做不了;心猿意马容易被诱惑的,做不了。“还要尝试着包容,包容在极度疲惫下,同事的失误。手外科,有时候会集体作战,拿复杂皮瓣移植术来说,就是大费周折的事。”
“显微修复,先是存活,再是功能。一两周可见存活与否,而功能恢复,至少一年,其中需要病人本身的康复训练,这一块,内地相对薄弱。”他在香港中文大学学习过三年,这三年,更新了他的理念。对这座城市,他素有好感,在那里学会了滑浪风帆,体会了迎风踏浪的快乐。
“我们曾经听过许多故事,壮士断腕,武松断臂,独臂刀,很凄美,很热血,很江湖。但是,我是一个手外科医生,我只想着,让人们受伤的手,都能好好的,留着一双手,拥抱你最爱的人。”
手外科的大时代
中国手外科领域的前辈们,为追求手外科事业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使中国在与外界几乎没有交流的情况下,在这个领域依旧是一流的。早在1963年,上海第六人民医院的陈忠伟教授和钱允庆教授在临床上成功接活断臂,在世界上首先报道了这个病例;1965年,北京积水潭医院王澍寰教授成功接活了断指;1966年,上海华山医院杨东岳教授和中山医院汤钊猷教授,成功完成了足趾移植再造手指;1972年,上海华山医院杨东岳教授和顾玉东教授成功完成了游离皮瓣移植术。
这些开创性的工作,创造了奇迹,震惊世界,确立了中国手外科学在全世界的领先地位。而后,上海华山医院顾玉东教授首创了膈神经移位和健侧颈7神经移位,为臂丛神经损伤的治疗开辟了新的天地。其时,伴随着中国的工业化转型进程如火如荼,手外伤病例大量增加。那个年代的前辈们,不断地在创造,为手受伤的劳动者带来希望,也为手外科医学大厦添砖加瓦。
赵新在上海医科大学就读时,就了解了这段激情岁月,为那个时代的使命感和自豪感所憧憬,这也是他选择手外科的重要原因。
1992年,赵新分配到华山医院,轮转了两年以后,正式定在手外科。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手外科每位老师都给了他很多帮助,前辈们开拓创新的精神一直在鼓舞着他。他亲眼目睹以顾玉东教授为代表的前辈,又开辟了手外科的新纪元——在顾玉东院士带领下,华山医院手外科学科处于国内领先、国际先进地位。
出生于1960年代的赵新,自幼受母亲的谆谆教导,“人在世上,要找到一件事,并且为之奋斗,这件事既能帮到别人,也能帮到自己。”而他后来选择的职业,医生,正是这样的定位。
1990年代,上海手外伤的工人很多,手外科医生平均每天都要做十几台手术。赵新在进科室之初就开始上手术,第一例是在什么情况下,是什么样的病人也早都不记得了。他印象深刻的一位病人是,因为打架受伤,桡神经、正中神经、尺神经等三根主神经都切断了,还把肱动脉切了个口子,在其他医院抢救的时候鲜血喷涌,止也止不住,靠输血三千多毫升,暂时维持血压。
那天元旦,赵新刚好在值班,面对这个失血8个多小时,已经出现休克的病人,他要做一个艰难的抉择。“我如果为他接了动脉,手术后并发症的风险很大,病人很可能出现急性肾功能衰竭,有致命危险;而截肢对医生来说是最省事的策略,后续会避免一些并发症,没有生命之虞,但他从此就失去手臂了——不是人人都能够接受截肢的。”
当时,赵新还只是一个住院医生,他请了上级医生一起做决定,并且和病人及家属也做了充分的沟通。病人表示:即使面临凶险的并发症,以及沉重的经济负担,但好歹要搏一记,他不想断臂余生,愿意承担后果。
术后第三天,病人果然出现了急性肾衰竭,被送ICU抢救,进行血液透析等,终于还是化险为夷,度过了危险期,手臂也接活了。
赵新坦言,手外科医生,会经常碰到纠结的时刻,断了的肢体,接还是不接?纠结,伴随在整个过程。而且就算接上了,这也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两个星期以后,接上的断手有没有存活?有没有后遗症?神经修复的结果怎么样?之后康复治疗如何做?都是未知数,都会令他内心如悬石未落。
“手术之后等待结果的时间是漫长的。恢复期可能是一年甚至更久,医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病人也不知道。一切都需要时间来验证。其实,从做手术策略开始,直到功能完全康复,每一步,我们都是如履薄冰。”
赵新做了很多显微外科手术,他的病人大多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把华山医院手外科当做希望仅存的最后一站。“经常遇到太厉害的创伤,有很多血管神经要修复,常常是修了一次不行,再修一次,再修一次,需要医生反复集中注意力,几微米的差池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我常说,这种显微外科手术,在显微镜下,医生需要有足够定力,手稳的前提是心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猿意马的,什么也做不好。”
显微手术的成功要过两关,第一是存活关,第二是功能关。“手术结束后,当时就可以知道活不活,但要维持两周才知道是否成功——可能发生各种意外,比如血管栓塞,痉挛了,还要重新手术。术后的功能恢复,需要至少一年时间,得慢慢调养。”
赵新主攻周围神经损伤领域,带着科室的一个临床小组。为了做好神经损伤修复的工作,他曾经带了十名进修医生,扑进解剖室,每天从早上八点干到晚上十二点,在尸体上操刀,把手外神经的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几十条神经数万根纤维,盘根错节地分布,每条神经的走向,都要追踪来路与去路。“这是个累活,极其辛苦,后来这十名进修医生,因为太苦太累,相继都打退堂鼓了。但是因为这几个月艰苦的解剖经历,我对周围神经,特别是对于臂丛神经解剖的理解,应该是相当深刻。”
后来,这项研究成果汇集成文,赵新投了家国内的杂志,却意外被退稿,原因是杂志的编辑并不理解这项研究的内容。“对我来说,反而确立了信心——别人看不懂的,你了解透彻了,自信就很足,更肯定这项研究是有价值的。”随即,赵新将稿件转投国外的几家老牌杂志,陆续发表了。
赵新表示,显微外科手术就像在绣花,一次漫不经心的失误,会迫使你花更多的时间来修补。这其中,解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取决于解剖熟练程度,也就是苦功下得够不够。解剖越熟,就能越快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口述实录
采访/唐晔 编辑/文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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