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0 14:56:27
前两天在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曾经大学乐团一个学妹发了这么一条:
当时确实心里有个地方被戳了一下,感觉有点儿涩。就着这股子酸涩劲儿,往事斑斑映。
也许每个特长生的心里都有这么一份回忆清单
被学校选中学某样乐器的时候,都不知道我的这个乐器长什么样子。什么黑管、萨克斯、次中音的,都没听说过啊!
刚开始学乐器的时候,特别是某些铜管类乐器,自己还没乐器高。
每次带着乐器去学校的时候,再沉也想自己拎,因为其他同学没有,一副与众不同的样子。
第一次在乐团里面大家一起演奏,整个人都震惊了,从没有过这么奇妙的感觉诶,我们一起奏出了这么复杂、这么宏达的一首乐曲!!(其实只是国歌而已,只有46秒而已……)我们原来是音乐家!
趴在窗台上看楼下小朋友玩的开心,自己却要四脖子汗流地练习,也有啪啪掉眼泪的时候。
有机会跟老师上小课了!自己又比本声部没有上过小课的同学高了一等,好了不起。(其实只是自己爸妈更舍得花那一小时100元的小课费,90年代市场参考价。)
每次去老师的家里或者琴房上小课之前简直寝食难安,幼小的心灵开始遭受创伤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小升初你们谁挨个儿考了5所中学,中考前你们谁挨个儿考了6所高中,高考前你们谁挨个儿考了7所大学,还不算在要先通过的国家艺术特长生统一认证考试,赶场走穴也就是我们这个节奏了好么。
**声部的那个男生(女生)不错哦,就喜欢和我一样学艺术的同学,根本看不上班上那些连五线谱都不认识的家伙!
哨片、笛头、弱音器、节拍器……;雅马哈、杰普特、巴赫、爱德乐……我们对话里的这些词语只有特长生之间才懂,透着那么高级。
“那个谁,放学不回家,又去吹喇叭啊?”我们那叫号!小号、大号、长号、圆号的号!“一定让你们家孩子在我们婚礼上给表演个节目啊,演的好坏不要紧,反正底下的都听不懂。”心中翻过一万个白眼儿。
为了突出主旋律,有时候必须枯燥的演奏自己的那一部分,或者尽可能地压低音量,但一直知道自己很重要,那时候就意识到什么叫团队。
每年乐团进新生,暑期集训后的一顿酒,看得对不对眼儿的大家就都能论上哥们儿,一起排练起来效果也好了很多,这是不是特长生圈子里的一种文化。
干掉其他所有乐团!我们是最棒的!——一群各种比赛前都会打了鸡血的疯子。
暑假到了,又要集训,宿舍没有空调。寒假到了,又要集训,宿舍只有我一个人住。
最爽的是每次重大比赛、演出前排练,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上课,出国比赛的话学校还会给我们统一办缓考。啧啧啧~
因为有乐团的圈子,我们有好多新鲜的事儿、有趣的段子、津津乐道的故事,都是别人听不懂的,感受不到的小乐呵。
最后一场演出,欢送大四毕业生。可能再没有机会在舞台上和这么多同学一起演奏了,那天学弟学妹给我们这帮老家伙一人送了一束鲜花。
工作后,领导总说:“我们这儿的小*是学音乐的,会***!考过十级呢!是我们单位最有艺术细胞的同志。”对方应和的同时,脸上分明写着“那是什么乐器”几个字。
咱们乐团的**和**还是分手了。咱们乐团的**和**真的结婚了,还生了双胞胎!我们有除了班级、年级以外,另外的一个小社会。
**周年团庆,我们不再是舞台上演奏的人,却始终关注着台上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位子,心里哼着自己声部的每一段旋律。
离开学校后,我们特长生之间的情感更是被放大了,多少年后我们这帮人之间依旧有着特殊的感情,和同学、舍友、闺密什么的都不一样的亲昵感。
也许每个特长生都或多或少遭受过这样的一些质疑
“特长生一般都学习不好,学个乐器给自己找条后路。”
我们也就能算清楚关系大小调和同宫系统,原位和弦及其转位,属七、导七及其解决。我们两只手配合演奏,大脑的左右半球经常一起动动,要同时顾及节奏和旋律,一首曲子演奏个几次顺顺当当就背下来可以上台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具备学习好的条件。我们不是找后路,我们只是多条腿走路。
“别跟你们班的特长生学,自由散漫出幺蛾子的都是他们。”
据说我们拿到谱子直接试奏的时候能够自动屏蔽掉电视里正在演着的灌篮高手;我们的听觉记忆力和注意力,也就比没有学过音乐的孩子高上30个百分点吧; 我们在乐团里排练的时候,谁该进了,谁该弱了,各声部的配合那都是极其协调、听从指挥,一起开始一起结束,大家各负其责地共同完成一个作品,不知道该叫做自由散漫还是极具团队精神。
“那帮特长生下学不回家的净瞎折腾,咱回家好好写作业去。”
我们也就是放学排排练,周末上上小课,寒暑假来个集训,每年再考个级,之后捎带手完成下常规作业。我们也就是每天要练上1个多小时的乐器,并且被邻居敲敲暖气管子,出去考级不过回家挨顿板子。不管是夏天的三伏,还是冬天的三九,雷打不动的是背着自己的乐器家伙事儿,上。课。去。
“我们班上早恋的都是特长生,就他们感情丰富。”
这一点无法反驳也不愿反驳,学习艺术确实让我们的大脑产生了更多的多巴胺,或是叫做“愉悦激素”。聆听或演奏从小就改善着我们的情绪,大脑也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和不同的想法,于是我们比同龄孩子成熟的更早,感情也更加丰富。就算早恋不好,我们也还是觉得伴随着音乐的早恋那么美好。
“他们家有钱,让孩子学音乐。”
特长生的父母真的很了不起,特别是那些帮助孩子坚持下来的家长。那些90年代初期、中期就愿意花几千元给孩子买乐器、花100元一小时且每周一次的钱带我们上小课的父母,真不一定多有钱。有多少曾经的特长生是坐在爸妈自行车后座上,然后抱着自己又沉又大的乐器去老师家上小课的。有多少爸妈跟着孩子上小课自己也都成了半个音乐专家,你哪儿演奏的不对,准能听到厨房里伴着切菜或者颠勺儿的一声“错啦!”他们心疼我们的方式不是让我们放弃,而是陪我们一起坚持。都说这个孩子有天赋,却不知道孩子付出了多少,他的家长付出了额外的多少。
“特长生没啥了不起,他们不是音乐学院的专业学生,以后不会成为音乐家。”
戳到要害了……一些年以前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个痛点。我们相比专业艺术院校出来的学生确实可能差一些,无论是专业技巧还是乐理水平。但后来我意识到,正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自己不会永远站在舞台上,于是我们更加珍惜在舞台上的每一次表演,我们也早早的就尝到了“最后一场演出”的味道。音乐和表演不是我们的工作,而是我们的享受,我们不会因为需要疲于应对一场任务而失去对音乐的热爱。这可能也真是一种幸运。
当然,所有的曾经的特长生们,所有的曾经的乐手们,我们确实告别了真实存在的那个有灯光、有鲜花、有掌声的舞台,但在成为一名艺术特长生的过程中获得的种种,让我们人生的舞台更加广阔与缤纷,所构建起来的人格让我们如此强大。
时过境迁,一批又一批的特长生历经了升学、毕业,纷纷步入社会,很多人不再被身边人知道自己曾经是特长生,但这个像纹身一样的符号永远与我们如影随形。现在回过头来看,曾经我们“遭遇”过的种种,因果答案早已日渐清晰。
BTW:
小学三年级,班上一些发育晚的男生牙还没换完。那时候全国各中小学校纷纷开始成立各种艺术团体。一日阳光明媚,学校里来了十多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威猛男人,好英俊!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真是帅呆了。校长带着他们一同走进教室,“同学们,咱们学校要成立管乐团啦,这些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的教官们,今天到各班来挑选学习不同乐器(校长那时候也还说不出 '声部' 这个词)的同学,被选中的同学回家后告诉家长……” 管乐团是什么?军乐团又是哪儿?教官这个词好新鲜!乐器?听上去还挺酷的……一帮小屁孩就这么第一次接触到了即将改变他们一生的事物。我们和我们的父母也第一次接触到了“特长生”这个名词。
20年后,建国65周年大阅兵,又能在电视上看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在天安门广场上的演奏了!我给当年绝代风华的老师发了个微信,告诉他我就在电视机前等着欣赏他的飒爽英姿了!老师回复的微信让我心酸了好久,大概意思是他们正在出差的路上,去辅导各地军乐团的年轻乐手,他们这一拨儿老了,不再能执行这样的任务了,要把机会让给年轻人。我的萨克斯老师改变了我的一生,从他教给我什么是哨片、笛头,什么是一拍、半拍的那天起。我听不得他们老了这样的话。写不下去了……
因为我是学管乐的特长生,所以今天就先暂且说说音乐特长生的事儿,把美术、舞蹈、体育等其他门类特长生的故事留给更有话语权的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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